疑神疑鬼

發佈日期: 2017年6月25日

2015年5月

不知道這是否癌症病人的另一半可能會出現的心理病，就是我以為自己也得了癌症。

自從老婆確診之後，我的忙碌指數驟然跳升到極高點，每天東奔西跑，廢寢忘餐，心情焦慮不已。活在這壓力下，我開始感到身體有幾處固定的位置持續不適：胸腔左上方和腹部都有痛感，耳朵後方常有腫塊，使我不安起來，越是去注意，不適便加劇。對此我的想法也很矛盾：如果我也患癌，以同路人的身份，應該很能督促老婆努力吧？然而，這樣風險太大，如果我無法治癒，誰來支援老婆，照顧兩個女兒？

拖延到五月，老婆擔心我的身體狀況，強行帶我去看鄧文祥醫生，他是內科醫生，從前我兩次找過他看診，都是因為一些奇怪的身體問題，但他每次都願意耐心聆聽，詳細解釋病理。其實我不清楚內科醫生和號稱「內外全科」的普通科醫生有何分別，除了收費貴很多，我把內科看成強化版的「超級普通科」吧。還好我的公司提供的醫療保險算全面，檢查費用大部份都涵蓋，不用憂慮額外的負擔。

這次的看診，他聽完我的「病情」後，便檢查我的腹部和胸腔，然後說：

「其實，你說的徵狀有很多因素，可以是肋膜發炎，大腸的問題可以是有瘜肉。以你的年齡來說，患上癌症的風險其實不算高 ......」

這時老婆開腔了，她希望我能進行詳細的身體檢查，請求說：

「我想是因為我有肺腺癌，所以他才疑神疑鬼，然而，他對我們太重要了，一定要健健康康才行。醫生，請你安排適合的檢查給他吧。」

鄧醫生聽了晃然大悟，才了解我背後的原因，同意為我安排多個身體檢查，包括肺部X光片、心電圖和大腸內窺鏡等，費用盡量不超過我的公司保險賠償的上限。我堅持要抽血檢驗CEA，本來還想做個PET/CT，但他沒有批准，說：「PET/CT帶有幅射，會對身體造成影響，你既沒有明顯的癌症病徵，我們不會建議去做。」

於是，我在浸會醫院進行檢查。抽血、心電圖和照X光片都輕鬆完成，卻想不到大腸鏡是個痛苦的經歷。我在進行前一晚住院期間先要禁食，並飲下超過兩公升瀉水，將腸內所有糞便徹底排淨，直至排出的都是清水才算完成，接近排清的時候，每次護士都來觀察馬桶內的排泄物（這實在是厭惡性工作）。可是，到了第二天，我仍無法達標，結果我被安排「放便」，就是將瀉藥直接經肛門注入直腸，這樣會感到很急，但要忍十多分鐘才可上廁所，重覆數次後，護士才表示滿意，實在是折磨！然後，我輾轉被送進手術室的床上。進行大腸鏡檢查前，要接受全身麻醉，鄧醫生先解釋說：

「待會進行內窺鏡檢查時，倘若我發現瘜肉的話，便會同時把它切除。」

我同意後，他說：「現在麻醉科醫生為你施行麻醉——」

我立即失去知覺，醒來時的記憶還停在麻醉前的那刻，原來早已被推到手術室外了！

下午，鄧醫生回來巡房解釋檢查結果：

「報告結果都很好，肺部X光片、心電圖和驗血都沒有問題。至於大腸鏡，我發現有3粒很小的瘜肉，雖然都不是惡性，但我都把它們切除了，所以這兩天你可能會感到有少許不適，但都不會有大礙的。」

我看看驗血報告， CEA  是3.8 (<5.0)，亦屬正常水平。

「正常水平不是應該0嗎？」老婆狐疑地問，這也難怪，她對這數值比較敏感。

我的心情有點複雜，沒事當然是好事，但這樣我的「癌症疑雲」便被完全掃清，我反而有種莫名的不自在。

「 這下子好了，現在檢查清楚你一切正常，不是癌症病人，以後別再裝病對着我無病呻吟啦，乖乖地照顧我們吧。」她拍拍我的肩說。

我苦笑一聲。這話多少說出我的隱憂：我這健康人士的督促，恐怕在她心裏更沒有影響力了。

現在回想起來，大概能解釋這些症狀的來源：胸部的痛楚，應該是由於我買蔬果時常用大型購物袋盛載，搭在左肩上，長期負重使肋骨附近的肌肉勞損；腹部的痛楚，瘜肉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更可能是自從老婆確診後，我的脾氣不好，對兩個女兒動怒的次數也多了，生氣而引起痛楚。後來當我避免後，這些問題都減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