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
馬漢洲
當日傍晚,我們到達佐敦,馬漢洲的醫館位於一幢舊樓內,甫步出升降機,已經看到許多病人站在門外,我們好不容易才擠進醫館,發現原來醫館的面積相當大,裏面一排排的座椅,坐滿了黑壓壓的人群,近門口處的範圍有一個櫃台,站着數個人負責執藥,規模不小。我們猶如探險般一路深入,細看之下,原來不少病人的頭上都有細針插着,正在接受針灸治療;然後又看到三位中醫師並列坐着,正忙碌地望聞問切,我暗想其中一位必是馬漢洲。
我們找到位子坐下,馬上有人過來幫老婆登記,當知道她是剛確診的肺腺癌患者,便說會盡快安排馬醫師給她診斷,果然不用等很久,已經叫了她的籌號。馬醫師一面幫她把脈,一面跟我們侃侃而談。
「醫治肺癌其實很簡單,像妳這種情況,相信是頸椎移位,壓住了肺脈,然後感冒菌入了肺走不出去,累積起來成了肺癌。」
他可能是看見我充滿懷疑的眼神,便叫我試試把她的脈,我勉為其難地試着一把,卻什麼也感覺不到。
「什麼都感覺不到對吧?」馬醫師續說:「我就是說了嘛。先去照一張頸片(頸部X光片)給我看,確定情況後就做頸椎按摩,將頸椎推回原位,重新暢通了肺脈再說。」便叫她到大廈的另一單位照頸片,費用是80元。
頸片帶回來了,剛巧馬醫師在周圍巡視病人,我們立即把他截住,詢問他有關治癌的事情。
「你們不要對別人說我會治癌啊,我不是治癌,我只是在治傷風感冒而矣啊,中醫是不能說自己能治癌的,不然西醫會控告我的呀。」他洋洋得意地說:「不過,說也奇怪,很多患癌的西醫治不好又會來找我醫治他們。」
馬醫師邊說邊隨手抓住一個路過的病人問:「去年你的癌症不是無藥可治了嗎?現在差不多痊癒了吧?」
然後又遙指倚牆坐着的一個病人說:「他來找我的時候有腦癌,西醫沒法醫治,現在腫瘤已經沒有了!」
舅兄在同一方向並排坐着的病人中,竟發現他的一位客戶,他連忙走過去打聽一下,然後回來告訴我們,她不是患癌,而是身體不好,聽過馬醫師的名聲,想調理身體。
「別問我如何治癌,總之我就是能把他們治好了。」馬醫師說:「可是我要提醒你們,如果接受過化療的病人,我是無法治好的。」
「那麼標靶治療呢?」
「標靶也不行,如果妳吃過標靶藥也別回來找我。」
說罷,馬醫師接過頸片看了看,就帶她到診所的一處,那裏有一位女按摩師,他吩咐了便走開,女按摩師拿起一幅頸椎的結構圖開始解說:「根據馬醫師的理論,肺脈就是從大腦經過這兩截骨塊的縫隙,直到肺臟,而妳的問題就是因為頸椎移位,使這條肺脈被壓着,我現在要做的按摩就是要矯正它們的位置,費用是200元,有沒有問題?」
其實我不贊成老婆接受任何按摩尤其是頸部,因為那裏有一顆遠端轉移的淋巴結,我很擔心這樣會使癌細胞擴散,而且這間診所從頭到腳給我的感覺就是怪怪的,可是老婆卻想一試,我無奈只好依她的決定。其間我和舅兄找個位子坐下等候,彼此談論一下這間診所的奇人怪事之際,身後一位女病人忽然跟我們搭訕,我們轉身一看,只見她面上插着數根銀針,她自我介紹說:「我是乳癌病人,已沒有接受西醫治療,六年間一直在這裏由馬醫師跟進,狀況還是很好。」
「他的醫術高明,你們不用懷疑,別看他常常走來走去,總是不能安坐,其實他很關心病人,這裏大多是癌症患者。」她對這位馬醫師推崇備至。
老婆做完頸椎按摩後,馬醫師一面替她把脈,一面照樣跟旁人高聲談話,然後跟我們說肺脈已經通了,又叫我把把看,當然我還是把不到什麼。他續說:
「妳是肺脈被壓住了,感冒菌入肺,需要兩個月才能治好,初時會看見腫瘤增大,跟着會咳出很多痰,咳出來後腫瘤就會慢慢地縮小消散。服藥期間切記戒口,所有水果蔬菜都不能吃。」
我頓感疑惑:絕大部份學者都說蔬菜和水果的重要性,他竟說都不能吃?先不說營養的問題,沒有蔬菜,病人如何排泄?
如此診症完畢,他寫了藥單遞給我們,我們把藥單交給執藥處,五包草藥盛惠HK$600元,連HK$100元的診金和$200元的按摩費,再加上X-Ray費用,用了約一千元,真是一點也不便宜。執藥需時,我們暫時離開醫館,走到街上討論剛才數小時的所見所聞。
我表示對這個馬醫師很有保留,尤其因為他聲明在這裏治療期間不能接受任何西醫治療,倘若搞不好會延誤病情,風險太高。事實上,我對整件事都很懷疑,內心感到強烈不妥當。
老婆陷入一片迷惘,完全沒有方向。
最令我意想不到的,竟是舅兄對馬醫師深信不疑,除了因為有他認識的人推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是連日來唯一的一位醫師敢說自己能把妳的肺癌治好,相比起其他只說能延長壽命的醫生,他能給予我的信心是最大的。」
我聽後完全無語,這個的賭注未免太大了!這回我肯定要竭力阻止,經過一番激烈的辯論後,我們同意先回家仔細思考,晚飯後再來取藥。
然而,我倆最後卻沒有回去,放棄了HK$600多元的藥材,舅兄知道了非常不滿,亦認為我倆的決定兒戲,錯過難得的治療機會。
這是我和舅兄間第一次出現嚴重的意見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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