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
會面開始時,我們還是表現得互相尊重,我還特意為上次會面時過火的反應表示歉意:
「舅兄,我一直認為你是成功人士,希望能和你建立好的關係,可惜從前跟你的交流很少,相信藉着今次和你的合作,能加深彼此的認識。」
「妹夫,其實我對你們請工人的問題上是中立的,我無意干涉你們的決定。不過,我觀察到你會執着於我某一句說話而測度我背後的含意,結果很容易誤解我的話,這在我們的溝通上造成很大的障礙。」他回答。
我雖不同意,但說到底,我不願破壞雙方的合作關係,倘若抗癌三人組鬧翻了,老婆的抗癌路如何走下去?畢竟她需要哥哥的支持和鼓勵,所以我勉強說會多加留意的了。
「我亦留意到你和我妹妹談話的方式,你往往用言語來壓到她,令她無法將自己的想法傳遞,漸漸她便壓抑自己,不主動表達自己的感受。」他繼續說:「你我的談話亦然,你沒有讓我說完我的意見,已經搶着反駁,這樣是無法溝通的。」
這話倒令我有所領悟,我好爭論的性格確實掩沒了她的想法,漠視了她的感受。我原來的銳氣被他的話挫敗了不少。
「我明白了,當前急務應是要令她重新釋放自己,以後的會面,我會克制盡量不說話,讓她暢所欲言。」
禮尚往來之後,他變得嚴肅起來,一臉正色地說:
「妹夫,我只有一個妹妹,我不想她死。」
我聽了,心裡很不舒服,大概他很憂慮她的病情,對現有安排沒有信心,可是這亦是我心底話啊,我只得一個老婆,我比任何人更不想她有事呀!我有感而發,訴說自己多年來的心路歷程和她確診後的苦楚,說了一會,他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
「你說了這麼久,你究竟想說什麼呀?」
我頓感錯愕和尷尬,他對我這個妹夫所想的沒有半點興趣,不是說過要互相了解來改善溝通的嗎?
然後,他直接回到工人的議題上,叫我解釋請工人以外的辦法。
我努力從語塞的狀態中回復過來,回答說:「我認為,其實處理家務不難,最需要幫忙的是預備晚飯,我的解決方案是每星期可以逢星期一三五請鐘點幫忙煮晚飯和清潔,其餘日子可以是老婆煮兩晚,岳母幫忙煮一晚,外出吃一晚,甚至我可以學,讓我來煮也行。」
我想這個安排,既可以讓她做點家務,不用因為投閒置散而胡思亂想,而岳母亦可以親自來照顧她,次數又不算多,一舉兩得,應該可行。
可是,他不表贊同:「我老實告訴你,我絕對反對我媽要老遠跑過來你們家,這樣對她身體不好,你們以前要她這樣做,我已經很有意見。」
「那麼,她可以在我們家留宿,我們亦可以反過來開車到岳母家吃晚飯,再不然我亦可像送外賣那樣獨自開車去取飯菜呀,反正車程只是半小數左右,絕對行得通。而且,我的爸媽已打算以後大半年也會留在香港幫忙,這些解決方案都是為了處理一年中餘下的三至四個月空檔的權宜之計罷了。」我提出修訂。
「她是我媽,我心痛她要勞累,而且亦是她自己說過不想再來,總之就是不可行。」他還是不同意。
坦白講,我無法理解,老婆已是個晚期肺腺癌病人,治療效果仍有待觀察,好壞難料,這個時候應該珍惜眼前人,讓岳母多點時間陪伴她,多些關心和愛護,這對治療不是更有利嗎?為何現在卻來講孝義,反其道而行,阻止家人為她付出?
更重要的是,我認為適量的家務有助她維持對自我價值的肯定,讓她感到自己對這個家仍能有所貢獻,總比投閒置散好多了啊。
言談之間,老婆應該差不多煮好午飯,我們結束討論準備離開,臨行時,我對他作出一個請求:
「關於岳母不想再來幫忙的事,待會你可否不要向她提起,以免她難過,影響她的情緒。」
我希望她活在一個充滿關心和愛護,充滿正能量的世界。若是連媽媽也不願來關心她的話,對她肯定是個負面的打擊。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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